
若是西方的心理分析真的可以從麥斯麥算起,那么,我們可以把帕拉蒂斯作為接受麥斯麥術治療的代表性病人。因為那些成批成批地在“麥斯麥磁桶”獲得治療的病人,可以說是麥斯麥術的受益者,而帕拉蒂斯所接受的治療,卻接近于催眠術與心理治療。
瑪麗亞·特蕾西婭·帕拉蒂斯4歲由于視神經麻痹使她成了無法醫治的失明者,但這使她在鋼琴演奏方面表現出了非凡的才華,她在維也納家喻戶曉,莫扎特也曾出席她的演奏會。奧地利女皇親自擔任她的教母,每年給她提供200金幣的資助,以及其他一些學習的費用。
在帕拉蒂斯接受麥斯麥治療之前,維也納第一流的眼科醫生,被稱做光明使者的 巴爾特教授和宮廷醫生施托爾克,都曾對她進行過多年的系統治療,但均毫無結果。于是,1776年,18歲的帕拉蒂斯被帶到麥斯麥的住所,維也納田園街261號,接受麥斯麥新方法的治療。
實際上,帕拉蒂斯的病癥就是一個典型的精神病癥。她經常出現眼眶內的痙攣性抽搐,引起脾臟和肝臟的疼痛,近似于一種神經錯亂性的發作。于是,帕拉蒂斯小姐失明的真正原因,并非是因為視神經的損傷,而是由于心理創傷產生的神經功能紊亂。于是,麥斯麥認為,他可以醫治帕拉蒂斯小姐的病。
帕拉蒂斯的父親曾經親自撰寫了有關帕拉蒂斯治療效果的報告。在茨威格的《麥斯麥傳記》中,我們可以看到這樣的描述:
帕拉蒂斯在接受麥斯麥治療不久,就開始能夠辨別出現在自己面前的物體和人體的輪廓了……她看見的第一個人正是麥斯麥醫生。她全神貫注地注視著他……她覺得,長在人臉上的鼻子十分猥褻滑稽,禁不住放聲大笑起來。她曾描述說,那些鼻子帶有威脅地沖向她,似乎是要把她的眼睛挖出來一樣。
……在看到黑色時,帕拉蒂斯曾解釋說,這就是她從前失明的顏色。這種黑色總是一再引起她某種憂傷的傾向,在治療過程中她經常沉湎于這樣的憂傷中,有時會突然陷入形形色色的痛哭流涕之中……但發作過去之后,她又很快就恢復了以往討人喜歡和活潑開朗的天性……
當人們興高采烈地傳送著這種治療的奇跡時,不斷有顯赫達貴前來探望,這給帕拉蒂斯帶來了了新的憂郁。她在悶悶不樂中常這樣問自己的父親,我現在為什么不如從前快樂了呢?她也常常嘆息:若是由于能夠看到的東西會引發出這諸多的煩惱,那么她寧愿保持她失明的平靜。不難看出,這是何等強烈的“移情”的出現與表達。因為她知道,治愈后的她,就意味著要與她的醫生麥斯麥分離。
當外界的壓力逐漸升級,敵視麥斯麥的各界人士群起而攻之的時候,帕拉蒂斯也就成了爭論的焦點。反對麥斯麥的人不但是絕不承認麥斯麥對于帕拉蒂斯的任何治療效果,而且還要把帕拉蒂斯從麥斯麥那里搶走。他們說服了帕拉蒂斯的父親。這位帶著憤怒的父親,用武力砸開了麥斯麥家的大門,要求麥斯麥立即還回他的女兒,并以拔出的劍相威脅。
但是,不是麥斯麥拒絕交回帕拉蒂斯,而是帕拉蒂斯自己根本不愿意離開,甚至是要以死表示決心。茨威格曾這樣來記錄這非同尋常的時刻:“不知道是神的關系還是性的關系,使她與這位治療大師聯結在了一起。帕拉蒂斯小姐頑固地宣布說,她不回到父母身邊,而是想留在梅斯默爾(麥斯麥)那兒……不管是怎樣的命令,恐嚇還是毆打,都無法令堅強的帕拉蒂斯小姐心動,離開她的治療醫生,或許也是情人。”
但是,在當時的醫學院、女皇、大主教以及道德委員會等等強大的壓力下,麥斯麥為他先行的心理治療付出了極為沉重的代價,他不得不離開維也納,從此開始了他俄底浦斯的流浪。孤軍奮戰中的麥斯麥失敗了。但這不是他個人的失敗,而是心理學的失??;帕拉蒂斯失去了重見光明的機會,整個世界也要為此等待。直到125年以后,西格蒙特·弗洛伊德與他的精神分析再度重現在維也納。
(申荷永著:《心理分析:理解與體驗》,(北京)三聯書店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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